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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批血性的汉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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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10-16 10:30:0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       随着50、60甚至70后的人们渐行渐老,那些纯粹依靠体力劳动的工种,后继乏人的现象已开始显现,譬如建筑工地上的泥水匠、企业内部的装卸工。雷鸣科化公司供应装卸班定编12人,年初,老朱因身体原因被调到门岗以后,每人日均需要肩扛手提十多吨原材料的另外11个人,曾联名请求增添新人,但就是没有人再愿意到装卸班来,无论这11个人怎么去游说他们曾经的工友,得到的回复几乎是一样的:你们那活,咱干不了。也是,公司最后一批招工是2005年,四十岁以下的“小鲜肉”还真是不多,能干的了装卸活的,更是寥寥无几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班长焦守田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焦守田是装卸班改制四年多以来的第四任班长。装卸班改制前,装卸工都是年龄在30岁上下的劳务工,也叫待业工,没有定编,人数总是在20人左右;改制后,定编12人,而且还必须是编制内的正式合同工。刚开始,无人报名。公司就采取激励机制,在原有的工资基础上,每人每月多加500元、加1000元直至加到1500元,才改制成功。可几个轮换下来,第一批报名来的仅剩老钱一个人了,这主要还是装卸的活,真的不是一般的“险、脏、累”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险:与黑索今、铝粉相比,装卸诸于酸、碱、盐等化学原材料几乎无风险,撒一点黑索今在A4纸上,抽纸的动作稍快一点,黑索今就会燃烧,所以在装卸25公斤一桶的黑索今时,就像抱着未满月的婴儿,屏声静气,绝对是轻拿轻放;铝粉颗粒细小,其浓度达到一定的时候也会起火燃烧,装卸时拿稳慢递,活儿再多也不能着急。脏:卸一次铝粉手套、口罩就无法再用;卸大理石粉无需描述,网上水泥妹的视频,就是情景再现;卸珍珠岩粉时,眼镜、口罩、耳塞一样都不能少,装卸工完全“沐浴”其中。累:主要是累在卸硝酸钠、硝酸铵、聚乙烯、大理石粉等所谓的“大活”上面,每车都在30吨以上,每袋还都只能依靠车上的人手提、车下的人肩扛。已在门岗上班半年多的老朱,现在提起他去年7月27日的经历,还是心有余悸:那天天气特别闷热,早上7点钟干完第一车硝酸钠的时候,裤子就汗湿了半截,卸完第二车就感觉不对劲了,后来卸第三车硝酸铵的时候,要不是那场雨,老朱说:“要不是那场雨,我那天恐怕就过去了”。老朱说的那一天,是焦守田从车间主动申请调到装卸班来的第二天,他正好遇上了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焦守田要到装卸班,他妻子是心疼的,说你都50岁的人了啊,可他态度坚定,坚定的背后却是更多的无奈,老母亲92岁了,小女儿才上六年级,妻子只能在家照顾一老一小。巧合的是,焦守田来到装卸班时,正赶上那多加的1500块钱,由于种种原因被取消了,也许正是这种巧合,反而激发了这个皖北汉子怕人说闲话、怕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血性,脏活累活抢着干,以至于两个月后,他“临危受命”成为装卸班代理班长,几个月来,他率先垂范、不负众望,在不久前的公推公选装卸班班长时,伙伴们都把选票投给了他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焦守田现在有点担忧:他担忧伙伴们的身体状况,年龄都不小了,关键是还后继乏人;他担忧伙伴们的承受能力,现在因为环保,产量不大,一旦形势好转了呢?他担忧伙伴们的思想状况,因为,小马又说要离开装卸班了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小马和怀好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小马,人称“马百万”,家住下面农村,三年前拆迁时,光房子就分了三套。他以前有那1500块钱顶着,工作还算安心,现在收入下降不少,就开始不淡定了,一会儿想内退一会儿要换岗。不久前,他跟焦班长又说要离开装卸班,焦守田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了,说:“小马,你儿子已二十多岁了,学校刚毕业还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,听说他抽烟档次比你还高,吃穿消费比你都好,你后面的负担不小啊。现在实行市场化工资制度,你我又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,你想安逸,尽管你比我多两套房子,但我认为你还不具备那个享乐的条件……”一番掏心窝子的话,让小马如梦方醒,他说“老焦,我知道了,他们喊我马百万是忽悠我的,你放心,我会跟你干到底的”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怀好比小马要大两岁,72年人。以前,准确地说,三个月前,怀好特别喜欢发表评论,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、贪官的还是明星的,他都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和评论。他嗓门高,声音又尖又细,每每说得激动之时,会满脸通红,因为瘦,此时额头上的青筋都会暴涨起来。现在,他性情特变,不要说参与评论,他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了。他岳父三个月前住进医院,他晚上陪护白天上班,当他终于把他老岳父送走之后,他讲得最多的只有三句话,一句是:累,休息不过来。另一句是:我还有三个老人,我儿他们将来怎么承担的了?最后一句是:再难,我也要坚持在装卸干满十年,争取提前五年退休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怀好最后说的一句话,跟小岳的想法是一样一样的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小岳和金虎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小岳跟金虎同年,都是74年人,他俩在装卸班可谓是“金牌搭档”,他俩经常说的最豪气的话是:“这活交给我俩,你们不要来了。”而那活,不是最脏就是最重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小岳不爱说话,但他酒喝到一定的份上,也会主动找人说话:“金虎,你知道贾冰不?就是今年上春晚的那个贾冰,在文工团的时候,我是他的班长,他就睡在我上铺。”金虎就讥笑他,说:“你还是他的班长,你还教他练功,你也没想想你怎么就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呢?”小岳就又不言语了。去年《芳华》上映,他文工团的战友第一时间把视频传给了他,小岳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。小岳的情绪也很容易自己就会好起来。他高兴的时候,就为大家来个空翻、一字马等动作,要不就表演一段热情奔放的舞蹈……他最逗人笑的还是模仿别人走路,无论男或女,经他一模仿,像极了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金虎喜欢撩他,说:“小岳,你要是有1000万,你准备怎么花?”小岳不理他,只是拿眼瞪他。金虎还问,小岳就说:“我两个儿一人给他500万”金虎就大笑,说:“那你自己呢?”小岳一脸严肃,低声地说:“我还在这里干装卸。”金虎就狂笑。小岳也笑起来,然后就高声地喊:“我有1000万?我他妈的口袋里能揣1000块钱就算是过年了。”小岳有两个双胞胎的儿子,今年刚上高中。小岳是没敢想过1000万的事,他只想过自己要是能提前五年退休,再去外面找份工去做做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金虎是想过1000万的事,他真是差一点就实现了财务自由。他同学办了个外墙保温材料厂,请他去管理运输和后勤。他们三年里,最多时净赚了2千多万,可两场官司下来,他同学变成了负资产,他是“干活不挣钱,落了个肚子圆”钱没挣到,肚子却被撑大了。他现在就一直后悔:当时,哪怕就是存个30万“死期”在银行,不把最后一点钱都搭进去,自己怎么可能回到这里来干装卸?他现在干装卸最大的目的,就是想把自己的肚子给整下去。只是他从小就有静脉曲张的右腿越来越变得沉重,他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老钱现在却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了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老钱和小新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老钱膀阔腰圆,常年剃个光头,整个形象跟鲁智深的扮演者很像。他抽烟多,酒量大,力气也大,把50公斤一袋的硝酸钠提在手上,就好像他提的是个空袋子,总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。当然,这些都是他没有生病之前的行为。他一年前得了脑梗,体检后,竟有16项指标不合格。家人、同事都为他担心,劝他内退。他不同意,说:“我的病是干装卸才得的,我非要干装卸把它治好。”没人相信他的话,人人都说他太倔强了。可今年公司组织体检,他只剩3项指标不合格了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老钱说他的病是吃出来的。说他妻儿都在外面打工,他经常是卤菜就酒,尤其是那个猪头肉、猪下水。他说他的病主要是随汗流走的。他现在对烟、酒、卤菜是一口都不沾了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老钱的经历,让小新受益匪浅。小新跟怀好同年,也是72年人。他儿子在南京读大二,妻子在一家民营医院做后勤主管,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是经常的事,干活累了就想犒劳一下自己,卤菜就酒的事没少干。幸亏老钱的提醒,不然的话……小新是越想越有点后怕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每晚都要喝两杯的永华,却不以为然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永华和大徐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永华每晚都要喝两杯,说干装卸的,晚上喝点酒解乏。他对下酒的菜倒不是很讲究,有可口的菜喝三两,一把生花生米也是喝三两,三天一瓶,绝不超量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永华的衣服总是穿戴的干净、整洁,就是穿工作服,他跟伙伴们干同样的活,也显得格外的干净。遇事有条理,也是他的一个特点。安全奖的档次重新规定的时候,装卸班跟机关后勤一起,被划在了最后一个档次。班前会上,他不象其他的人一样乱嚷嚷,等大家平静以后,他跟焦守田说:“班长,我们要是集体去找领导呢,搞得我们装卸班好像要上访似的。你代表我们全班去把我们装卸各种原材料的操作过程,向各级领导介绍介绍。子非鱼。我们的苦,我们的累,我们自己不讲,其他的人是体谅不到的。”结果,事情得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解决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大徐比永华性子急,他干活喜欢速战速决,他的口头禅是:“只要干不死,就往死里干”。他说干装卸首先不能怕活,要是看一车接一车的活排在那里就胆怯,那后面的活就没法干了。他还说“眼睛是孬熊,双手是好汉”,不能看,只顾干,再多的活也能被干完的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大徐是第二批来装卸班的,也算是装卸班里的老人了。他看班里迟迟不来新人,就很着急,一个劲地催焦守田,说:“老焦,你赶紧要人啊,你看我们一个个的都是四、五十岁的人了,随时都有扭了筋、闪个腰的情况发生。你没经历过,要是哪一天产量突然上来了,弟兄们是顶不住的。”大徐是70年的人,他比永华大5岁,比志井正好大10岁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志井和“老家伙”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志井是装卸班里唯一的一个80后,对班里年龄最大的那位,他刚开始不知道怎么去称呼,喊哥?不对。喊叔?不妥。喊师傅?又好像显得太生疏。思来想去,志井干脆就喊他“老家伙”。“老家伙”跟志井就像家有十来个兄弟姐妹里的老大和老小,而且俩人之间还特别有“话缘”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他俩有次在一起干活,闲下来的时候,志井说:“等你们一个个的都退休了,谁来陪我?我是05年最后一批招工来的,我知道能干得了而且又愿意来干装卸的,没有了。”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“老家伙”说:“你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。硝酸铵以前全部都是固体的,每天一百多吨完全是靠手提肩扛,那时候工作量多大?现在一个月才需要我们卸百十吨,其余的都改成液态硝酸铵了,假如有一天,条件具备了,硝酸钠要是也改成液态的,情况肯定会越来越好的。”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 是啊,情况总会是越来越好的,只是当下有点困难,你们这批有血性的汉子,保重啊,因为,你们是家庭的脊梁,是父母、子女的依靠,是勇于担当、敢于挑战的好职工。真诚地为你们祈福,愿你们工作平安、身体健康!(责任编辑 张辉)
      
原文网址:
  1. http://www.lmkh.com/info/1015/6785.ht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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